在低处飞行

在展览馆门口，那位画家朋友问“你女儿多大了”，我说：“13岁，上初一。”“我可以给她画一幅速写吗？”“当然可以，太感谢了！”女儿站在初夏的树下，画家用笔开始在速写本上涂抹，人来人往中，画与被画的人都是安静的。

画的过程里，画家夫人笑着说：“你好好画，手别抖。”画家说：“哎呀，人太多了，我有点儿紧张。”画完后，他说：“把这幅画送给你女儿，她很好看，只是我没画好。”其实他画得非常棒，在很短的时间里，而且是在被围观的环境下，能画得这么好，非常不容易。

我认识这位画家朋友十几年了，他给身边几乎所有认识的朋友都画了速写，每次画的时候，不是在饭桌边，就是在会议室的角落。他聚精会神地画着，虽然环境的干扰有些影响，但最终画出来的作品都好得出奇。尽管如此，他仍然一直说：“没画好，抱歉抱歉。”

我常遇到这样的人，他们年龄都不小了，六七十岁，大多从事了一辈子文化工作，衣着朴素，言语简单，谦虚有礼，与人交往十分客气，对所有人无论年龄大小都一视同仁。

在热闹的聚会上，他们很少说话，有人过来敬酒，也只是微笑着喝掉一小口或半杯。我们这些人喝了几杯之后往往会喧哗起来，他们也不介意，既不参与进来，也不表示反感，只是到了特定的时间，就会拱手告辞。往往送他们离开的时候，都会心生歉意，觉得没有照顾好他们，也浪费了一个把酒清谈的时光——和他们聊天，是多让人安心且能有收获的机会啊。

看到他们，我常想到一连串的名字……我们这一代人，读过很多这些名字撰写的书，也从他们的思想中捕捉过无数的闪光点，但是在生活方式和言谈举止上，确实没怎么学到。但向上、向前寻找，还是会发觉，是有人学到并且践行了的，每每遇见这样的人，我都会感叹并心生敬意。

这让我想起一种鸟儿——燕子。燕子可以飞得很低，但它们的飞行弧线始终都是优美的，它们本身也不会在乎飞得是高是低……在与身边那些低调但又保持风骨的人交往时，我往往会想起燕子。想得多了，竟不自觉地也学会了放低姿态，时常能闻到泥土与沙尘的气息，这也算是一点“近朱者赤”吧。

把姿态降低，真好。

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