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蒲与荷
作者:覃寿娟 编辑:林娜 来源: 发布时间:2025-06-27
时光荏苒,转眼已到初夏。
夏日草木深。阳光明媚,雨水充沛,所有的植物,在时光的抚摸下,葱茏青翠。
晨起,读诗。《诗经》中的《泽陂》曰:“彼泽之陂,有蒲与荷。”忽然就很想看荷。时光无言,岁月流转,这是属于荷的季节,该去看一看郊外的荷了。
江南的六月,在农村,在城市,在荒野,在公园,荷的身影,随处可见。有的是孤零零的几株,有的是挤挤挨挨的一池,有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荷海。
是让人欣喜的荷啊!
我以为,若是没有荷,江南就少了一半的灵气。
初夏的荷宛若豆蔻的女子,初长时,是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,叶子由箭型到半开,欣欣然从水中张开了眼。仿佛一眨眼的工夫,一袭青衣的她,婷婷袅袅在水中就掀开了头盖。一枝荷,两枝荷,三枝荷,数不清的荷叶,层层叠叠,高高低低,慢慢地挤满了池塘。风吹过,像跳芭蕾,那荷叶,就是旋转的裙裳。这还不够,还不够呀,于是,它开出了美丽的花。那花,白色、粉色、深红、淡紫,配上那金黄的蕊,美得肆无忌惮又纯洁无比,让人“只可远观,不可亵玩焉”。
这样的荷,像爱情,低眉又张扬。《汉乐府·江南》有采莲歌:“江南可采莲,莲叶何田田。鱼戏莲叶间,鱼戏莲叶东,鱼戏莲叶西,鱼戏莲叶南,鱼戏莲叶北。”你以为的采莲是劳作,实际却有爱且让人心情愉悦,映入眼中的鱼都在快乐地嬉戏。如果说这样的爱情是朦胧的,宋代的释仲殊写得很直白:“想是鸳鸯头白死,双魂化作好花来。”连相爱的人死后,灵魂都要化作荷花啊。
那是别人眼中的荷,我看荷,与爱情无关,却与童年相伴。
小时候我跟母亲住在小山村,村子前有一方不大的池塘,池塘里种满了荷。荷是美丽的,但缺衣少食的年代,我们更喜欢把它当吃食。春天,刚长出的茎又白又嫩,扯出来洗净,吃起来清甜得很,荷花的蕊呢,捋一把进嘴,涩涩中带着香味。满足了口福,我们就用荷叶来盛水玩,看如珠子样的水在荷叶里滚来滚去,甚是有趣。出太阳或下雨,我们用荷叶当帽子。
真是快乐的时光啊!
池塘边,长着茂盛的蒲。那蒲,又长又绿的叶伸出水面,像无数的细箭,密密麻麻,风吹过,沙沙作响。蒲丛中,是蛙的天堂,“呱呱”的叫声此起彼伏,像在演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。池塘不时有小鸟掠过或停留,也有村里人家的鸭子在水中觅食。只是,同住在一个村的外婆对蛙的叫声充耳不闻,荷花也觉平常,她的眼中,蒲才是好东西。把蒲扯回家,晒干,是制作蒲扇的好材料。晒干的蒲,有着像草一样清香,好闻得很,用它来制作蒲扇,一摇一曳中,凉风习习。夏天的夜,母亲忙完家事,用蒲扇给在院里乘凉的我们驱赶蚊子、散热消暑,这样的时光,宁静而美好。母亲逝后,给我用蒲扇驱蚊的是外婆,后来的外婆更像母亲的角色。
荷又开,蒲归来,又一年的荷和蒲!植物本是无情物,但总有像荷和蒲这样的植物,在镌刻的时光里,一次又一次让世人惊艳,一次又一次抚慰着我们的灵魂,温柔了尘世间的凡人俗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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