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溪畔之思

作者:耿鑫田 编辑:林娜 来源: 发布时间:2025-07-28

晨风在溪畔悄然吹起,我漫无目的地踢起几颗小石子。石落水中,漾起涟漪,几只蒲公英的种子倏忽飞起,似举着细弱的小伞,随微风飘摇而去。我凝望着它们,不禁想到那句诗:“风起于青萍之末。”浩荡之风,原来正孕育于这般微末毫芒之中。

清晨的溪水轻轻滑过石头,涓涓流淌,并不喧闹争锋,只是专注地、自在地向前延伸。水面映着天光,粼粼碎金般的光点散开又聚拢,恰如流水的语言——它不争先,只滔滔不绝;它无意喧嚣,只执着于循着自己的脉络前行。溪水推着几片落叶徐徐向前,水波中落叶回旋,然而溪水却不为它羁留片刻,只柔韧而执着地向前流去,仿佛在无声地宣告:纵使千回百转,却从不迷途,更从不驻足。

日头渐渐升高,溪畔的草木也愈加显出生命的劲力。一株株野草,虽未曾争抢着拔高,却仿佛以大地为基,以根须作笔,默默书写着生生不息的诗篇。它们并不焦虑于向上争抢阳光,而是专注地向下扎根,向四面八方蔓延,将生命的版图一寸寸地拓开。一丛青草被踏弯了腰,但不过几日,我便看见它们又挺立起来,甚至更加繁茂。而石上那些青苔,更是默默无声的隐者:它们伏在石面,承受着水流的冲刷,忍受着阳光的炙烤,却只以最微小的努力、最坚韧的耐心,一点点铺展蔓延,于不声不响间,用绿意包裹了嶙峋冷硬的石头。

日头直射在石头上,石头之上,苔痕正将青绿一寸寸扩展。溪水虽不争先,却自有其韧力;草木虽不争高,却自有其根深——原来天地间,万物皆循着各自内在的命脉与秩序而生长。此际,我豁然明白:草木无争,只是默默将生命的根系向泥土深处钻营,向四面八方拓展。它们从不焦灼地向上攀高,只一心一意向下扎根,向远处蔓延。这生命的版图便是一寸寸踏实拓开的疆土,这“不争”之中,正是争着那广博与恒久。

溪畔石阶上,行人渐多起来,脚步杂沓声与溪水声混成一片。溪水并不理会那些喧哗,它只沿着自己选择的路径流下去,而我亦看见岸边的小径,蜿蜒着通向远处的山峦。那山路曲折隐在绿树之间,却总有行人踏足其上,一步一个脚印地向上攀登着。溪水也自向前流去,深处有渡船悠悠,载人往返两岸,自有一份笃定与从容。这“山高自有客行路,水深自有渡船人”的景象,原来便是生命彼此相安、各循其道的和谐。

暮色渐浓,晚风裹着溪水的凉意拂过我的衣襟。我踱步回返,经过溪畔那块大石,不禁伸手轻抚那一片苔痕。它们依然在生长,在寂静里用微小的绿意一寸寸包裹着石头,仿佛石阶与溪流间低语着一个秘密:水流与草木,行人与渡船,各循其道,各安其命——宇宙自有其绵延的法则,不需我们强求争先,只需我们倾注于那奔流不息、生生不止。

溪水依旧不息地流着,草木仍旧安静地生长着,那蒲公英的种子,想必此刻早已在新的地方悄然扎根了吧?我亦慢慢踏着石阶归去,身后溪水潺潺依旧,石阶上苔痕仿佛又朝水面方向探了半寸。

夕阳熔金,溪水托着暮色流得愈发从容。而石阶之上,那苔痕虽无言语,却将青绿一寸寸向水面方向伸展——这即是它们对永恒的回答:滔滔不绝之流,与无声蔓延之绿,以不争之姿,争的正是宇宙深处的生命长存。纵使风起于青萍之末,那飘散远方的种子,终将怀抱泥土,在另一片土地上重新举起绿色的火把。

生命真谛,原就在这看似不争的奔流与蔓延里,在无声无息中,自有其深不可测的坚韧与宏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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