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声远 妥乐近

立秋后，秋意便悄悄漫进了位于贵州省盘州市妥乐古银杏景区。此时的古银杏还未把满树绿衣全换成金衫，倒像是被秋风悄悄泼了些金粉，绿中带黄，黄里藏绿，正是另一番含蓄的景致。薄阳斜照，山岚轻浮，忽有鸟声掠过檐角，一声两声，像替远山传来回信——秋声远，远在天际，又近在叶脉的每一次轻颤。

都说暮秋的妥乐是被金色裹住的村庄，可初秋的它，更像个刚睡醒的孩童，带着点惺忪的绿意，又忍不住把金色一点点铺展开来。银杏叶还舍不得大片大片往下落，只是偶尔被风逗得慌了，才打着旋儿飘几片，落在古驿道青石板上，像给小路缀了些碎金。

若想把妥乐的初秋看全了，也得从晨光初露待到星月渐升才好。远方来的人，不妨在前一晚住进村里的民宿，木楼带着草木的清香，夜里能听见风拂过银杏叶的沙沙声。第二天一早起身，最好是个响晴天，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，给村子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。

找个高处往下望，妥乐像被一层轻纱笼着。晨雾还没散尽，在屋舍间、树影里游弋，太阳一升高，雾就慢慢化开了，一缕缕飘向天空。此时的光最是温柔，照在半黄半绿的银杏叶上，叶片边缘像镶了银边，地上的草叶还沾着露水，映得光斑星星点点，天地间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，绿的、黄的、金的，搅在一块儿，却又分明得很。

赏完全景，便该进村细细逛了。妥乐村不大，可处处都藏着初秋的趣致。古银杏树的枝丫伸得老长，有的斜斜搭在青瓦房顶上，叶片在瓦上投下细碎的影子；有的垂在溪边，叶子偶尔掉进水里，跟着潺潺的溪流打个转，又慢悠悠漂向远处。小桥下的水比夏天清冽了些，几只鸭子正伸着脖子在水里啄食，划开一圈圈涟漪，倒把水面上的树影搅得晃荡起来。

村里的房子都挨着古树，青瓦土墙，朴素得很。房前屋后的银杏叶落得不多，零星铺在石阶上、院角里，成了最自然的装饰。偶尔走过哪家院子，主人会摆个小桌，上面放着刚摘的银杏果、烤得喷香的洋芋，荞面粑正冒着热气。坐下来尝一口，满口都是山野的味道。跟主人唠唠嗑，听他们说这树的年岁，说银杏结的果，说初秋风怎么一点点把叶子染黄，比听讲解多了几分烟火气。

中午时分，找家农家乐歇脚。炒一盘山里的青菜，炖一锅银杏果土鸡汤——这里的鸡总在银杏树下刨食，肉里都带着点草木的清甜。若是天气暖，就把桌子搬到屋外的银杏树下，叶子在头顶轻轻摇晃，偶尔掉一片在汤碗边，倒成了最应景的点缀。一半是饭菜的香，一半是草木的清，这初秋的滋味，便全在里头了。

吃过饭有些倦了，就找棵老银杏树靠着歇会儿。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，树皮上布满了岁月的纹路。闭上眼睛，能听见风穿过枝叶的声音，细碎得像耳语，偶尔还有秋蝉的鸣唱，不似盛夏那般聒噪，倒像是在跟秋天道别的絮语。迷迷糊糊打个盹，梦里都是淡淡的草木香。

傍晚日落前的半小时，是妥乐最温柔的时刻。余晖穿过枝叶，把半黄的叶子染得带了点红，黄里透红，红中含黄，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。阳光慢慢从地上爬到树上，又从树叶间溜走，最后一缕光恋恋不舍地离开树梢时，连空气都好像变成了暖融融的金色。

天渐渐暗下来，妥乐便换了副模样。银杏叶不再闪光，却在暮色里透出朦胧的轮廓。蛐蛐从草丛里钻出来，开始一声声唱着，跟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在一块儿，成了初秋的夜曲。若是舍不得走，就住下来吧，听着这自然的歌，闻着银杏的清香，连梦都会染上淡淡的金色。

秋声远，妥乐近。初秋的妥乐，虽没有暮秋那般浓烈，却多了份含蓄的韵致，像一杯温在炉上的茶，慢慢品，才知其中滋味悠长；而远山远水传来的秋声，则像茶烟一缕，总在即将看清时，又轻轻飘远，引着人下一次再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