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赣南秋已深
作者:王彬权 编辑:林娜 来源: 发布时间:2025-10-24

深秋的赣南,碧空如洗,湛蓝的底色,挂着形态各异淡淡的白云,高远而辽阔,俨然一幅淡墨山水画,又宛如一位害羞的少女,步态轻盈,翩然而至。霜降,便是这深秋的韵脚。
霜降时节,天气并未有北方的丝丝寒意,早晚有风拂过,凉凉的透进肌肤。远处的山峦间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,非霜非露,悬停在半空里,好似大地轻轻呼出的一口凉气,凝结在那里。
三春不赶一秋忙,赣南有农谚云:霜降前降霜,挑米如挑糠;霜降后降霜,稻谷打满仓。在赣南,霜降时节正是秋收、秋种、秋管的大忙季节,赣南广阔的田野,风里裹着稻香,遍地田野是一片沉甸甸的金黄,稻穗都谦卑地低垂着饱满的头,密密匝匝地紧挨着,汇成一片无边的海。打谷机、收割机轰隆隆奏响田野最欢快的乐章,金黄的谷粒便暴雨般噼里啪啦地脱落,跳进箩筐里,很快便堆起一座小小的金山。
霜降一过,正是赣南红薯收获的季节,红薯大多种植在丘陵坡地上。晨雾还没散尽,露珠湿了农人的裤脚,薯藤蜷曲着,像大地泛黄的脉络,随着镰刀唰唰割断泛黄的薯藤,深褐色的土壤便显露出来。挥起锄头向下挖,然后向上一撬,一连串红薯大大小小破土而出。刚离土的红薯透着湿润的光泽,紫红的外皮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,那是大地母亲留下的胎记。
果园却是另一番景象。赣南的脐橙此时正由青转黄,累累果实压弯了枝头,远远望去一如金色的繁星挂满山峦。果农浇完最后一轮水,试着用手指轻轻按压橙皮,测试果实的成熟度,他们脸上写满幸福的憧憬,眼中闪烁锃亮的光芒,估算今年收成的算盘心中拨弄得噼里啪啦响。
登高望远,原是雅事,霜降时节登高不仅是一种行动,更是一种心境。唐代诗人元稹在《霜降九月中》咏道“风卷清云尽,空天万里霜”,杜牧登高而叹“尘世难逢开口笑,菊花须插满头归”,王维登高则有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”之感。深秋赣南的山野开始躁动起来,山间的枫叶渐渐转红,有的则绿中带黄、黄中透红,像是未出阁的姑娘见了生人,脸颊瞬间升起两朵云霞;大多数树木只是由绿转黄,山色变得深沉,不再是夏日那般单一的青,而是绿黄相间的色调,色彩层次极为丰富,远远望去,如同长寿老人额头的皱纹,藏着许多沧桑岁月中的故事。
这时也是银杏尽情展露每年最美颜色的时候,尤其是靠近粤北地区的几处近千岁的古银杏,每天游人如织,层层叠叠的扇叶边缘已染上酣畅的橙黄,阳光穿过繁密的叶子,斑驳陆离,像一片片半透明的金镶玉。偶尔风起,便见那满树的金黄纷纷扬扬地飘落,厚厚的落叶铺成了金色的地毯,显得富丽堂皇,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脆响,灿烂悦耳。
霜降好似一把锋利的裁刀,把秋与冬的衣角“唰”地剪开,天气便从温顺陡然变得乖戾。它让清晨的北风一夜之间学会凌厉,吹得草叶噤声、窗棂颤抖;又让午后的阳光保留夏末的余威,像回光返照般倾泻下来,滚烫得令人恍惚。于是,同一天里,早晚是冷冽的冬,正午是炽烈的夏,季节被折叠成薄薄一层,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,忽而冰,忽而火,仿佛天空在练习变脸,尚未掌握分寸。
家家户户的餐桌上,汤食的频率日渐增多,红枣鸡汤、萝卜排骨汤,热气腾腾地上桌来,还未入口,先暖了心房。赣南、广东等地有霜降时节吃糯米糕的习俗,用冬瓜、花生、枣等作为馅料,蒸好糯米糕上桌,满屋清香。客家人群居的赣南地区,几乎家家户户腌制腊鱼,他们将草鱼对半切开除去内脏,放入锅中并加入白酒,浸泡之后,将盐直接涂在鱼肉上,从鱼嘴处拴细绳挂在屋檐下晒干,一直挂到春节家宴才上桌。
霜降了,冬天也就不远了。自然界的轮回,从不因人的意愿而加快或延缓脚步。赣南的山川田野,在这渐渐泛白的时节,显得格外宁静而深沉,仿佛一位岁月智者,默然注视着人世间的忙碌与变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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